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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(小李飞刀)荆无命X上官金虹】 无情剑客剑 7 (大结局)


根据古龙《多情剑客无情剑》改编同人文

       他醒来,这已是第三次在这个房间醒来。已经躺了多少天,不记得;满屋药草味,伤已好的差不多,他可以走了,但他还是躺着。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的刀落下来,用的却是刀背,击打在荆无命后颈,他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  醒来就在这间房里,街上传来些叫卖声。

      禄丰只丢下一句话就走了,他说,“上官帮主有令,从今往后,你和他永不再相见!”

     便是断干净了吗。

     他不杀我,还是想这样任我慢慢死,自生自灭吗。

     店铺外的阳光很刺眼睛,他到底还是走出来了,发丝凌乱脸色憔悴,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挂着柄青铜剑,别人一定会当这人是一个乞丐、一个残废。

     更像一个疯子。仿佛沉浸在自己世界里,对周围都充耳不闻。

     “背着我偷女人,我砍死你这个狗杂种!”集市右边一个五大三粗的婆娘围着油到处留下陈迹的围兜,把手上菜刀一把扔向了往前跑的驼背男人。

      男人往下一弓,菜刀从驼背上方飞过,直直栽向了向前走来的荆无命。

      婆娘张大了嘴巴。

     “小心啊!别往前!”身后有人疾呼。

      驼背弓身同时太急,身形不稳,扑到旁边农妇身上,农妇手里提的两只鸡撤了手,扑腾着跑开了;其中一只爪子蹬在左侧一个端滚油锅掂油饼的小贩脸上,小贩手忙脚乱,连锅带油扔了出去,眼看也要砸在荆无命身上。

     荆无命恍若未闻,不躲也不挡。

     道旁一棵矮树上有个小孩拿着弹弓跟着鸟儿瞄准,鸟儿从这群手忙脚乱的人头顶飞过,小孩射出弹弓,石子没碰上鸟,却不偏不倚打到了菜刀,菜刀偏了一寸,从荆无命前方两厘米擦过,刚巧砸在飞来的锅上。

      锅“噹”地落地,油也只有几滴溅到荆无命衣服上。

      这场闹剧生死攸关,千钧一发,明明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,荆无命还是只低着头默默向前走,步调丝毫未变,好像根本事不关己。

      一个人静静地穿过身后热闹的鸡飞狗跳。

     婆娘和小贩见差点闹出人命,也是吓坏了,把气撒到荆无命身上,在背后气的跳脚,大骂道: “这个脑子有毛病的,比我家狗娃还傻!”
“妈蛋是不是找死,想死滚远一点!”

      灯火已阑珊,是否人也意兴阑珊?

       “荆无命?”一声短呼响起,然后是熟悉的剑影。

       荆无命停下,前方已多了两个道士打扮的人,其中一人没有左腿,左腿下是一只钢剑;另一人没有右腿,右腿下是一只弯刀。

      “我们要取你的命,我们是风尘道人……”

      荆无命打断他们,“我无需知道你们是谁。”

      没有左腿的道人冷哼一声: “但你却要知道恨你的人很多!”

      有人说,一个剑客可以死在自己手上,却不能任人宰割,这是剑客的尊严;又有人说,剑客可以被比自己强的对手杀死,却不能自尽,这也是剑客的尊严。

     不怕死却还顾及着尊严,或者说是不许自己落败的本能,那这人就一定没有通过层层绝望,抵达最终处。

     那样的人始终还有希望可以失望,始终有出口能继续往下掉落。

     即使是一把最普通的青铜剑,在荆无命手里也可以战无不胜。可是他已不准备拔剑。不拔剑,他就不会落败;或者他已倒下,抛弃得完全。

     两个道人身形错开,一左一右,屏息以待;可是荆无命连手都没有放在剑上,虽然是右手,他们还是有所顾忌,他们修过道法静心,从不轻敌狂躁。

    等到二人都到了最佳状态,荆无命还是没有碰剑——两个道人不解,一个左手废掉的人,右手拔剑更讲究千钧一发,慢毫厘都是致命。

     虽不知玩什么把戏,两个道人已不用再等,他们一个点出一阳指,一个拍出铁砂掌,此时内力全灌于手,千变万化,就算碰上刀剑也只会是刀剑被折断。

     荆无命已在劫难逃。

     “不好!”不知何处突然射来暗器。

      两人反应也是极快,没有左腿的道人平沙落雁躲过暗器,同时左腿登出,剑斜切荆无命腿上经脉;没有右腿的道人弯刀钉在地里,身子平平倒了下去避开暗器,铁砂掌竟然力道不减,眼看就要打在荆无命腰椎上。

      然而暗器却是连环,第一波后面藏着第二波,左腿剑贯切力道何其大,竟被小小暗器震开,震得他整条左腿发麻;铁砂掌那位运气更不怎么好,暗器直直打进他的左眼,只听惨呼起,人滚出去两三米。

      两人往暗器一看,不过是普通的五星镖罢了,可是细看镖上却刻着一个似哭似笑的鬼脸。

      他们同时惊呼道: “冥王镖!”然后脸色扭曲得十分难看。

      “嘻嘻嘻,好好好,没右腿的现在没了左眼,没左腿的应该配套才对!”空中飘来怪笑,像厉鬼尖叫。

      没左腿的道人脸色铁青,突然手指插进右眼,竟活生生把自己右眼剜了出来,他流着汗,高声道: “眼已送冥王!”

      四下没了声息。

      两个道人互相搀扶着,也不敢再看荆无命,一瘸一拐地走了。

      等两人走了,那怪笑复又响起: “这已是我今日第三次出镖,你的仇人真不少,比我还多嘻嘻嘻~”

     荆无命看着屋檐,那里自然没有人: “这已是你今日第三次救我。我应该杀了你。”

     “嘻嘻嘻,果然是没心没肺的荆无命,不道谢,也不问我为何救你,还要杀我;但别说你找我不着,就算找着了,你的右手已不能杀人。”

     “它能不能杀人,你出来不就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 沉默了一瞬,怪声道:“嘻嘻嘻,我才不上当哩~今日第一波来杀你的,是蜀山名剑欧阳华,你不问他为何来,只问他的剑何来,他说是从一个胖商人那里买的,花了万两白银。我却认得那把看着不起眼的黑鞘剑是古大师的精品。”

      荆无命冷冷道: “好眼力!”

      “嘻嘻,眼力不好,镖怎么飞得准?我不仅认得那是古大师所铸,还认得是你佩戴多年的剑——别人拿你的剑往你的胸膛刺,你却是动也不动,死在自己剑下,真是妙极妙极~”

      “果真妙极,你就不该多事。”

      “嘻嘻嘻,少一事不如多一事,你就那样死了,这剑却叫我还给谁?”不知从何处突然射来一柄长剑,长剑比镖沉重宽泛不知多少,来势却和飞镖一样轻灵迅捷,这是何等腕力!

       荆无命右手已拖住了剑。这正是荆无命佩戴多年的剑。

       冥声最后道: “告诉你,我只保你到今天。明天你去筒子巷明月楼,如若还想求死,那也没人替你收尸!”

     曙光攀升,蜘蛛结网。右腰侧黑鞘宝剑已取代了青铜,应该说,回归。

     果然荆无命感觉不到再有那冥王跟着他了。但也不需要了,在筒子巷明月楼,荆无命看见了金钱帮第八分舵舵主向松。

      向松显然是要去杀什么人,而且看起来胜券在握,面上十分放松。

      他杀的人武功定然不高。什么人武功不高,却偏要劳使向松呢?一个瑰丽人影自荆无命脑海划过,他本已死寂的双眸突然被一簇光点亮了!

      果然,跟着向松,他看到了林仙儿。

      剑,再次从荆无命手上拔出,不知是什么力量,他已重新站了起来。向松死了。

      林仙儿靠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 (原文:
       她瞟着荆无命,似笑非笑,如诉如慕,轻轻道:“想不到你会来救我。”
  荆无命没有抬头,冷冷道:“你以为我是来救你的?”
  林仙儿慢慢地点了点头,道:“也许我知道你的意思。”
  荆无命霍然抬起头,盯着她,道:“你知道什么?”
  林仙儿道:“你来救我,只因为上官金虹要杀我。”
  荆无命盯着她。
  林仙儿道:“你恨他,所以只要是他想做的事,你就要破坏。”
        荆无命还是盯着她。)

        林仙儿柔柔道: “你既然救了我,我就告诉你一件你一定感兴趣的事。你知道,阿飞已经走了。”她的声音骤然充满了怨毒: “不知道李寻欢给他下了什么咒,他居然真的离开了我,去找他!”

      荆无命没有说话。他本知道他们的情谊。

      林仙儿又幽幽道: “阿飞和李寻欢在一起,你们可知他们去找谁?上官金虹!”

      果然,荆无命已有了不同。

       林仙儿嗔笑道: “现在李寻欢身边有阿飞,上官金虹身边却没有你,他们定能杀死他……”

      “走,”荆无命捏住了她的手腕,“我们也去。”

      林仙儿更加亢奋,道: “我明白,以阿飞的性子,他站在旁边未必出手,李寻欢和上官金虹依旧胜负难料,可若是你守在一旁,见机出手,上官金虹必死无疑!” 她双目发光,却是为了能看到这四人自相残杀而亢奋,最好都死掉,说不定她就可渔翁得利!

     于是树林里,就静静站着这样两个人,看着上官金虹和李寻欢对峙着,纹丝不动,却天地变色。阿飞的确只静默立在李寻欢身后。

     天时地利,林仙儿挑动荆无命杀掉上官金虹!荆无命虽然双眸有了神奇的光晕,人却还未动。

      (原文:
       林仙儿喘息着又道:“你就算不想当金钱帮的帮主,但也该让他看看你的厉害,让他下了地狱后还要后悔,以前为什么那样对待你。”
  荆无命眼睛中若是藏着地狱的火种,现在火就已燃烧。
  林仙儿道:“去,快去,错过这机会,后悔的就是你,而不是他了。”
  荆无命终于点了点头,道:“好,我去!”
  林仙儿吐出口气,嫣然道:“快去吧,我就在这里等着你,只要你成功,我以后就永远是你的人了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你用不着等我。”
  林仙儿怔了怔道:“为什么?”
  荆无命道:“因为你也要跟我一起去!”
  林仙儿忽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了。
  她美丽的眼睛里刚露出惊惧之色,荆无命已拧住了她的手。
  
  李寻欢背对着树林。
  他并没有看到从林中走出来的林仙儿和荆无命,他只看到上官金虹脸上突然起了一种很奇异的变化。
  上官金虹的注意力竟突然分散了。
  他从未给过别人这样的机会,以后也绝不会再给。
  但李寻欢却并没有把握住这机会,他的飞刀竟未出手。
  因为他也已感觉到背后有种可怕的杀气。
  
  雨更大了。
  每个人身上都已湿透。
  高挑着的灯笼虽已移到长亭檐下,却还是照不远。
  荆无命就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,他整个人就像是个影子,仿佛根本就不存在。
  但李寻欢的眼睛却已从上官金虹身上移开,盯着他。
  上官金虹的眼睛也已从李寻欢的身上移开,也在盯着他。
  因为他们都已感觉到这一战胜负的关键已不在他们本身,而在荆无命的手上。
  荆无命突然笑了,大笑。
  他这一生从未如此大笑过,他笑得弯下了腰。
  上官金虹忽然长长叹了口气,道:“你笑吧,因为你的确应该笑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你不想笑?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我笑不出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为什么?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你知道是为了什么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不错,我知道,我的确知道。”
  他突然停住笑声,慢慢地站直,缓缓接着道:“因为现在只有我才能决定你们的死活,但你们却不敢向我出手。”
  他说得不错,的确没有人敢向他出手。
  上官金虹若向他出手,就算能杀了他,自己的背部便掌握在李寻欢手里。他当然不会给李寻欢这机会。
  李寻欢的情况也一样。
  荆无命缓缓道:“也许我可以帮你杀了李寻欢,也可以帮他杀了你。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我相信你可以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你相信?在你眼中,我岂非已是个残废?”
  上官金虹又叹了口气道:“每个人都有看错的时候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你怎么知道你看错了?也许我的确是个残废。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你的右手比左手更有力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你看得出?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林仙儿并不是个弱不禁风的女人,无论谁想要用一只手制住她,都不容易。”
  荆无命慢慢地点了点头,道:“你果然看出来了,只可惜太迟了些。”
  上官金虹也慢慢地点了点头,道:“我不但看错,也做错了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你也知道不该那样对我?”
  上官金虹一字字道:“我的确不该那样对你,我本该杀了你的!”
  荆无命道:“你为什么没有杀?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我不忍。”
  荆无命脸上突也起了种奇异的变化,嗄声道:“你也有不忍的时候?”
  上官金虹淡淡道:“我也是人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所以你认为我也不忍杀你?”
  上官金虹瞟了林仙儿一眼,道:“她一定也想要你来杀我。”
  荆无命道:“不错。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你若真要杀我,就不会将她带来了。”
  林仙儿忽也大笑了起来。
  她的人本已倒在泥泞中,此刻忽然笑了,实在令人吃惊。
  她大笑着道:“他的确不敢杀你,因为你若死了,他也活不下去,我现在才明白,他这人本就是为你而活着的,他到这里来,就为了要在你面前证明他自己是多么重要,可是在别人眼中,他根本连一文都不值。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但他要杀你却很容易。”
  林仙儿道:“你以为他敢杀我?……你要杀我,他却救了我,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?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因为他要亲手在我面前杀你。”
  林仙儿道:“你错了,他并不是要自己亲手杀我,而是要看你亲手杀我……”
  她大笑着道:“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,他嫉妒得发疯,那时我本以为他是为了我,现在我才知道他是为了你,只要是你喜欢的人,他都恨,甚至连你的儿子也不例外……你可知道你儿子是谁杀死的?”
  上官金虹面上全无表情,淡淡道:“他若是为了我而杀人,无论杀谁都没关系。”
  林仙儿瞧着他,脸上的笑渐渐消失,终于长长叹了口气,道:“我一向总认为我很能了解男人,可是我却实在不了解你们,实在想不通你们两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。”
  她冷笑着接道:“我只知道无论那是种什么样活见鬼的关系,都一定令人恶心得要命,所以你们就算想告诉我,我也不想听。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你知道的不多,说的却太多了。”
  林仙儿道:“但我无论说什么,也没法子要你杀他的,是不是?”
  上官金虹道:“你没法子!”
  林仙儿转过脸,转向荆无命,道:“我当然也没法子要你杀他,是不是?”
  荆无命道:“是。”
  林仙儿又叹了口气,道:“看来我只有让你们两个人来杀我了,问题是谁动手呢?是他,还是你?”
  荆无命不再说话。
  他的手一抬,就将林仙儿摔了出去,摔在上官金虹脚下。
  林仙儿这次既不再挣扎,也不再动,就这样蜷曲在地上。
  
  上官金虹也将林仙儿踢了出去,踢到李寻欢面前。
  这次她连话都说不出了,湿透了的衣服,紧贴在她身上。
  她的胴体依然是美丽的。
  这本是武林中的第一美人,不但美,而且聪明。
  她本可以活得很好。
  但现在,她却连死也不能好好地死。
  她本是云端上的仙子,但现在却变得就像是条泥浆中的野狗。
  这是为了什么?
  是不是因为她从不知道对自己应该珍惜的东西多加珍惜?
  雨更大了。
  李寻欢瞧着倒在泥泞中的林仙儿,心里忽然很悲哀很同情。
  他并不是同情她,而是同情阿飞。
  她本是自作自受,但阿飞呢?
  阿飞并没有错。
  他虽然爱错了人,但爱的本身并没有错。也许这才是最值得悲哀的。)

      林仙儿也终于看向了李寻欢身后的脸色惨白的阿飞。

      她不得不说狼狈,而且凄惨,她嘶声道: “阿飞,你能眼睁睁看着我死?我不信,我不信!”

     她以为阿飞必然不敢看她,也不忍看她。可阿飞慢慢转了头直视着李寻欢脚下的林仙儿,并没有隐藏什么情绪,只道: “如果他要杀你,我不会怨他;如果他放你走,那你就走吧。”

      他的口气,竟已成了一个旁人。

      林仙儿抖着肩膀笑了,她指着李寻欢: “你们也一样,阿飞,你爱上了他!李寻欢,是你抢走了他,他本来是只属于我的……”

      李寻欢只叹了口气,“你走吧。”

       大雨滂沱,水一股股顺着剑尖流下。林仙儿跌跌撞撞从泥水里爬起来,疯笑着走了。天下第一美人的背影佝偻着,消失在雨雾里。

      雨雾里又走来一个人,是孙小红。她泪流满面,分不清泪还是雨,只看着李寻欢和阿飞。

      阿飞没有看她,李寻欢缓缓道: “我……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 哪知道孙小红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,然后又变成那个笑吟吟的烂漫姑娘,闪烁着又大又亮的眼睛: “别,别说这话。其实我早也猜到了几分……只是以后,我还能做李寻欢的朋友吗?”

       李寻欢如释重负笑了,“当然能。”
然后他们看着对面的荆无命和上官金虹。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淡淡道: “我们也该做个了结了。”

      李寻欢道: “的确。”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道: “时间你定。”

      李寻欢道: “就明天辰时。地点你定。”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道: “好,明天辰时,来我的小屋下一盘棋。”
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 没有想到还能回到这间小屋。荆无命垂着头,手指贴在床沿,指纹下有没有多少温度的触感。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站了一会儿,不知在沉思什么。然后在他身边坐下来。

       荆无命顿了顿道: “你明日要决战。”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腰带上。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按住他的手,“不用。”

      荆无命忽然抬头看上官金虹的眼睛,可上官只是淡淡移转,看着那昏黄不定的灯芯。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又道: “其实你不是谁的影子,你是你自己。”

      “为什么说这个。”荆无命突然站起来,用食指捻灭了滚烫的灯芯。房间里变得漆黑,与窒息。

      “如若我死了——”

      “你不会,你不会说这个!”灯芯盘被掀翻。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在黑暗里发出声闷笑: “我当然会赢。可如若我死了,你会怎样?”

      “我……”多年前那一幕闪过,“我早说过,君生我生,君死……”

      “我死了,你就得活着,替我报仇!”无情的声音,不高不低,不疾不徐。

      咯——咔,瓷器碎裂,是扎进了谁手心?血从荆无命手掌滴落,一滴一滴,他的整个生命是被点燃,还是被烧尽?

     

       辰时。

       李寻欢已走进屋子。

       阿飞捶手在墙上: “这屋子竟被封起来了,我们什么也不知道!”

       孙小红也有些焦急,却定神道: “你对他没有信心?”

      阿飞道: “当然有!只是荆无命也在里面……”

      孙小红道: “以上官金虹的自傲,里屋必定只有他和李寻欢,不到终了荆无命是绝不会进去的。”她眼珠一转,“荆无命在外屋,他虽不会进去或出来,也不会放我们进去,但他听得见我们说话,谁也无法阻止我们说话!”

     她狡黠地笑了笑,拉着阿飞绕到屋背面,他们知道,荆无命和他们只有一墙之隔。

     孙小红道: “荆无命,你听得见吗。”

     荆无命道: “何事?”

     孙小红道: “你是不是不会开门让我们进去。”

     荆无命道: “是。”

     孙小红道: “难道你不怕……你很清楚也见识过,小李飞刀,例不虚发!”

     荆无命没有搭理她。

     她毫不气馁,转头问阿飞,“你觉得李寻欢会输吗?”

     阿飞正色道: “绝不会!”

     “那你为何急着进去?”孙小红眨眨眼。

     “因为……”阿飞已答不出来。

      孙小红对墙内道: “你也相信上官金虹,而且你不能不信,你若不信他会赢,对于他来说岂不是难堪?所以你必须信,像个乖孩子一样等在这里,即使……即使他死了,而你也见不上他最后一面!”

      墙内荆无命瞳孔猛然收缩。

      孙小红又对阿飞道: “你相信李寻欢,但是你却想和他并肩,无论是不是下地狱。即使他会误会你不信他,而对你失望,你也在所不惜,是吗!”

     阿飞握紧了拳头: “是!”

      孙小红点点头,冲墙内喊道: “是要你们这些可笑的英雄名义、虚假的原则,还是此时此刻,你可要选好了!”

      其实蒸笼枷锁和自由之间也只是一线之隔。你可以寻求卸下它,也可以寻求转化它。
     
      如果爱是枷锁,是死结,难道非得脱下它不可?既然脱下它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的希望,那么转换它的可能性不也一样吗。

     上官金虹给坐在地上的李寻欢倒了一杯酒。

      “你的刀已在心里?”他问。

      “你的环已在心里?”他也问。

       “在,也不在。”上官金虹放下酒壶,他一直很警惕。

      两人都达到了浑然天成的警惕,因为任何一个间隙,都是蓄势待发。

     李寻欢突然笑了,道: “过去我以为,上官金虹绝不会有感情,因为他连自己为什么活着也不知道。现在,我的看法却变了。”

     上官金虹眼皮跳了跳: “哦?”

     李寻欢转了转酒杯,“我曾经想过,如果我是你,阿飞遇见我,是否一切又不一样?”

     上官金虹冷冷睥睨着他: “但你不是我!”

     李寻欢默认,淡淡道: “阿飞也不是荆无命!”

     上官金虹道: “你想说什么?”

     李寻欢道: “一个人若是太执迷于自以为想要的,就难免会错过自己真正想要的。”

     上官金虹挑眉道: “你不是我,你能知道我真正想要什么?”

     “的确不能。”李寻欢道,“但我知道他想要什么。”

     他是谁,没有人问。

     环已在手,刀亦已在手,天下武功,唯快不破;究竟是谁快?

      与此同时,内侧的石门骤然洞开,一个熟悉的人影跨门而入!

      电光火石。
      谁的刀,快过飞鸟振翅、猎豹扑食的一瞬,超越了光!

     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手。

      荆无命怔住了。他的手在剑鞘上,剑只拔出四分。

      他的头侧一厘米,石墙边,钉入一把刀,刀身已没入墙。小李飞刀!

      同时,在垂直于飞刀的右侧墙面,钉入一弯环刃,刃切墙面。子母龙凤环!

      桌面两杯酒水纹还是纹丝未动。

      上官金虹神色还是很稳,就和他的手一样,他平静道: “我输了。”

      门已开,阿飞也冲了进来,孙小红没有进来,她把空间留给这些人。这当中,本也是她掺不进的。

     李寻欢道: “你没有输,我也没有赢。”

     上官金虹猛地抬头,惨然一笑: “好个李寻欢!”

     原来当荆无命进来的一瞬间,格局已动;李寻欢突然出手,只是他的飞刀却不是飞向上官金虹,而是刺向荆无命!

      千载难逢的机会,只要此刻上官金虹向李寻欢出手,李寻欢必死无疑——可是那也意味着荆无命必死无疑,他还根本来不及拔剑!

     也许是有意识地,也许是无意识的,上官金虹不知道;他只知道他出手的时候,已放弃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。他的龙凤环已飞向空中的小李飞刀!

     然而他的龙凤环还是慢了一点点,就这一点点,证明他已输了——若他和李寻欢交手,死的就是他。

     然而小李飞刀并没有刺入荆无命的头颅,它刚好偏了一分,在荆无命旁边一分,一分不多,一分不少。

     李寻欢和阿飞对望了一眼,两人一个眼神已足够,无需关问什么。李寻欢叹道: “一个人也许只有在死生关头才能看清楚自己的选择。”

     上官金虹嘴角泛起一抹嘲讽: “为了我这个要你死的人,你甘愿冒生命危险,来赌我是杀你还是救他?”

     李寻欢仰头饮了杯酒,道: “为什么不呢,我说过,如果你不是上官金虹,我们或许能成为朋友。”

     上官金虹道: “为了一个假想中的朋友,赌上你的命,李寻欢,你的大仁大义果然自负!”

     李寻欢又叹了口气: “这么久以来,你费尽心思杀我,不就是因为我是你假想中的敌人?”

     上官金虹面上已不再有笑容。也不再有嘲讽。沉默了一阵,他沉沉道: “你觉得你是在拯救我?”

     “绝不是。”李寻欢又看了看阿飞,“一个人只有自己才能拯救自己,只有自己才能想通,任何选择都一样。如果他不愿意,就算死,他的人生也不会看见新的道路。”

     如果说上官金虹和李寻欢就如硬币的正反面,那实在是再好的譬喻也没有。

     所以李寻欢的话,他不用多加咀嚼就已明白——或者说,在他的子母环出手是去追截小李飞刀的时候他就已经通透了。

     他的脸上露出笑容。这笑容再不是虚伪生硬的笑容,也不是愤恨嘲讽的笑容,而是自然、有了生气的微笑。
他也将面前那杯中酒一饮而尽: “这是我第二次与你喝酒,希望不会是最后一次。”

      李寻欢也笑了: “绝不会。”他知道,他在人世间少了一个敌人,多了一个独一无二、惺惺相惜的朋友。神魔爱恨在乎一念之间,敌友不也一样?龙啸天会从他的挚友变成他的仇敌,上官金虹又怎不能从他的死敌变为挚友?

      “好!”上官金虹道: “上官金虹今日已死在这间屋子,死在李寻欢刀下,从此江湖再无上官!”

     这时候,李寻欢看了看默默站在上官金虹身边的荆无命,荆无命身上已不再只有死气,而开始有了一点生命的气息,更接近阿飞。
李寻欢问道: “你们打算去哪儿?”

    “去海外看看吧,那边比中原静些。”上官金虹道。“你们呢?”

     阿飞爽朗道: “先去中原各处走走,几年后也许也会去海外看看,到时若遇见了——”他向荆无命抬了抬下巴,“我们再过两招,看看是你的剑更慢,还是我的剑更快!”

      荆无命道: “那岂不是怎么说都是你快?”

      阿飞自信道: “那当然。”

      荆无命似乎也笑了笑,他毕竟还不习惯笑,只道: “好,我等你。”

      阳光倾泻,流光入屋,四人的身影两两交错在一起。

      有时候,人只有跳出自己的思维,才会发现人生的确还有别的有意义的事。比如,最在意的人,最大的幸福,其实就在咫尺之间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【完】

    

     
      

     

     
     
  
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  

    

    
    

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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